老两口每天都会在日历上为儿子所跑圈数和公里数进行记录■本报记者 张诗尧 摄
■凌晨4点多就要起床,如果车辆需要维修或是有了刮碰,都要自己掏钱。
■收入不如意,长期重负荷开车,精神越来越萎靡。
■以前特别外向,爱和朋友出去吃点串、喝点啤酒,但现在每个月最多休息一两天。天天回来累得半死,倒在床上就睡,家门都很少出。
■每天需要工作12小时甚至更长,乘客的风凉话有时也得往肚里装,忍不下去时就会与乘客产生争执。
■有人介绍对象,听说是公交车司机马上给否了,认为这个工作赚得少还危险。
新闻背景
三日内公交车连发三起事故,公交司机态度差、公交车破旧、线路车隔长……一系列问题被多次提及。
首次见报标题: 《八旬老人没挤上250路公交车摔倒被旁边157路轧断腿》
晨报讯(记者孙帅实习记者康晓潺马晓鹏)3月25日,81岁的刘大爷在上公交车时摔倒,被路过的公交车轧断腿。
3月27日,54岁中年女子乘坐公交车时死亡,左脚一直卡在公交车的后车门里。
3月27日,51岁残疾乘客因下车慢与司机理论,乘客称被公交司机锤击,司机否认,警方介入调查。
公交屡出事故的背后,昨日记者采访了一个228路公交车司机的父母。在老人的眼里,最大的希望就是公交司机平安归来,并被大家理解和尊重。
老人担心坐儿子开的车总想提醒关大爷59岁,张大娘56岁,他们和大多数沈阳市民相同,公交车是他们平时的主要交通工具,但他们又是一名公交车司机的父母。
半年前,32岁的儿子小关第一次手扶公交车上的方向盘,载着满车乘客,从终点站出发。张大娘回忆,儿子开车的第一天,她一直坐在公交车上离儿子最近的地方,心里是一百个不放心,既想多提醒,又不敢与儿子多说话。
每当到站乘客上车的时候,小关总是催促乘客快点上车,张大娘在旁边坐不住了。“我跟他说你别催,等会就等会。”但随后她也渐渐明白,时间对公交司机和车队来说同样宝贵。
有一件事让张大娘至今想起来还心疼。她说,儿子刚工作1个多月后,有一次,车刚出站,一名乘客拦在车前非要上车。按照规定车出站后不能再开门,但乘客一直坚持,他只得违规开门,没想到,对方上来就动手,俩人撕扯起来,后来儿子还赔给对方200多块钱。
这些或大或小的插曲,让老两口惊心不已。每当在电视节目中看见事故,两人都会记下来,等儿子回到家后提醒儿子小心慢行。
半年来,儿子小刮小碰遇过三四次,“大都是别人撞他。”但张大娘依然担心,每次遇到公交车驶过都会习惯性地张望,看看是不是儿子开的路线,里面坐的是不是儿子,“我就是希望能提醒他一声安全,他们有车隔限制,慢了不行。”
老人愁儿子开公交后再没笑过张大娘至今怀念半年以前的生活,儿子朝九晚五上下班,晚饭过后,儿子上网聊天打游戏,他们老两口互相搀扶着去附近公园转悠一圈。如今,看着每天闷闷不乐的儿子,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哄他高兴,但半年来,儿子几乎没笑过,这也成了老两口心头的一块病。
张大娘说,儿子以前特别外向,爱和朋友出去吃点串、喝点啤酒,但现在每个月最多休息一两天,回来倒床上就睡,家门都很少出。只有发工资的几天,儿子偶尔会和朋友们出去小聚一下,但时间一晚她就要赶紧打电话催,“第二天还得上班,不多睡会可不行。”
“每天开车时间都在12小时以上。”张大娘心疼得眼泪直打转。她说,儿子凌晨4点多就要起床,一天也就中午吃饭休息一会儿,每月的收入也只有1000多块,如果车辆需要维修或是有了刮碰,都要自己掏钱。
刚开公交车没多久,有一次,张大娘给儿子打电话,儿子很急躁地说“我这边有点事,先不说了”,她觉得不对劲,后来才知道,儿子把别人的车刮碰了正在理赔。之后也发生过几次这样的情况,儿子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,“不是我手法不行,路面实在太难开了”。
母亲的担忧还不只这些。32岁的儿子至今没有结婚,前几天,有一个介绍对象的,但一听说儿子是公交车司机,对方马上给否了,认为这个工作赚得少还危险。
长期重负荷开车,张大娘发现儿子精神越来越萎靡,只有不到6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里,还经常失眠,经常回家后一言不发,独自抽着烟。
“ 能忍不? 不能忍一定吱声啊。”看着每日愁眉不展的爱子,老两口的担忧也越来越深。
老人的爱照顾儿子调好洗脚水温在家里电视柜旁边,放着一本写满数字的挂历。关大爷向记者解释,半年来,他记下了儿子哪天休息,每天跑多少圈,加了多少升油,超过公司规定多少升的情况,一方面是为了帮儿子计算工资,另一方面,他也希望把儿子的生活真实记录下来。
“哄儿子高兴”,这是老两口的一致目标,他们再没有从前逛公园的闲情逸致,每天都活在担心中,更多时候是看表数着时间,期盼着儿子尽快打开家门,心才算踏实点。他们习惯看各个频道的交通栏目,听哪里发生事故了,生怕有自己儿子的车牌号。
可每天晚上,儿子却累得和他们说的话越来越少,他们只得趁儿子吃饭时和他唠几句,让他把当天烦心事说说,他们开导一下,省得憋在心里难受。
每天凌晨,他们要提前半小时起床为儿子做好饭,晾到合适温度后,才狠心叫他起床。晚上回家,洗脚水的温度也是调好的,他们说就想节省一切时间让儿子多睡会儿觉。关大爷和老伴都是靠微薄的退休金生活,有好吃的一定留给儿子。
这对夫妇至今仍有愧疚,他们无法改变儿子在外工作的环境和心情,但在他们的意识中,自己惟一能做的,就是让儿子在家中最舒适。
老人的理解公交司机需要被尊重“公交车司机需要提高人气。”
关大爷所说的“人气”,是一份理解和尊重。不和公交司机一起生活,怎么也想象不到公交司机的生活。
所以关大爷请求:能不能容我们也说句话?
“他们工资不高,每天需要工作12小时甚至更长,乘客的风凉话有时也得往肚里装,忍不下去时就会与乘客产生争执。”张大娘表示,其实这些公交司机压力不小,他们最需要的就是被尊重。
儿子成为公交司机后,张大娘和关大爷对公交司机的态度,也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。
一次关大爷乘坐公交车时,司机一个急刹车,几位乘客都摔倒了,这时候一个年轻小伙上前要找司机理论,关大爷连忙阻止。“我马上拦住他,我说前面肯定有事,不然他也不能踩刹车,后来一问公交车是为了躲个人,我反复劝说后,小伙火气小了不少。”关大爷表示,有的时候确实是司机不对,但很多乘客也不理解司机,双方缺少互相的沟通。
“被轧断腿的老人怎么样了?那个司机怎么处理的?”谈话中,张大娘和关大爷多次询问几次事故的情况,在他们的心中,既有对乘客的担心,也有对司机的牵挂,但和所有人一样,他们最大的希望,是平安。